着从大理寺府衙赶来的陆卫青,还以为自个是在前世,沉寂在悲伤里,一遍又一遍哭诉。
“你的先生不是个好人,不是,他不是”
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地为陆卫青好、为陆卫青的前程,才那么拼命地阻拦他们在一起。
陈国辅不坏,只是和她立场不同而已。
哪怕入宫后,陈国辅使尽卑劣的手段,她虽是恨陈国辅,却从未阻止过陆卫青和对方交往、更未在陆卫青面前说过陈国辅的一句坏话。
直至她死前,她才看清陈国辅的真面目,才看清所谓的“师徒”情谊,不过是蒙蔽陆卫青的手段而已。
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陆卫青清醒。
陆卫青的身子狠狠一顿,如鹰般的眸子涌起滔天的恨意,却很快将其掩藏。
他的声音冰冷。
“他来找过你了?”
苏霓儿环着他紧实的腰,湿漉漉的泪水全打在他的前襟上。
“嗯,他骂我,他羞辱我。他说我是无知蠢妇,说我配不上你!”她扬起梨花带雨的脸,“你别信他,他好卑鄙!”
陆卫青放在她身后的手顿住,硬生生收回想要推开她的冲动。
他掌心里还残留着她的血红色玛瑙耳坠,天真又调皮的温度,提醒着他,不若面前的人是谁,都因他卷入到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斗中来。
那人有何龌龊的心思,他比谁都清楚。
他掩下眸底的锋芒,有一瞬间的迟疑和心软,却是稍纵即逝,抵不过这些年他因苏霓儿受到的伤害。
他五指渐渐捏紧,扣住她的肩头,捏得她骨头都在响。
他咬着牙,不允许她有半分的闪躲。
“你为何在此?”
苏霓儿从抽噎中渐渐停止哭泣,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何他的表现如此冷淡,更想不明白他怎会问她这种问题。
苏霓儿:“等你啊你不是会来的么?”
最后那句话,近乎是从她的齿间颤抖着溢出来的。
他恍若在她的话中听到了一丝情谊,竟有些分不清她在说什么了。
他的大掌伸到她的帷帽里,捉了她小巧的下巴,逼着她抬头迎上他的审视,一字一句道。
“谁告诉你的?你可知这是哪?”
苏霓儿的下巴被捏得生疼,同时也被问蒙了,呆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反应。
他便指向一屋子破烂的家用。
“这张木板床只躺得下一个人,稍一翻身会掉下去;”
又指向坏了的屋顶,“下雨天会漏雨,雨点会砸在身上。夏日尚可忍受,到了冬日,冰雹混着雨点子砸下来,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;”
“这张书桌,磕磕碰碰的,和梳妆台靠得太近,人长胖些就挤不进去。”
“还有这茶壶,”他修长的指一勾,再“砰”地一声落下,轻嗤,“太旧了,烧出来的水有股很难闻的味道,你知道么?”
他说得轻飘飘的,可每一个字都带着极致的恨意,将这些年的不甘和屈辱一点点撕裂,撕裂在她跟前。
她却也不知,原来他如此在意这些。
分明他和她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,分明不久前他还同意不搬家,分明他每回外出都说睡不好,说金屋银屋比不上自个的狗窝。
他嫌弃了,是吗?
她忍不住质问他:“陆卫青,你一定要这样吗?”
陆卫青的下颌线咬得很死。
“我应该怎样?!”
他的呼吸都是暴怒的,整个身子异常紧绷,白净额间鼓起的青筋清晰,太阳穴突突的。
他在屋内来回踱步,每一步都似千金砸在苏霓儿的心头。
“你知不知道,知不知道这些年”
他顿住,余下的话卡在喉间,唯有一身的戾气波涛汹涌。
他身量高大,隐没在渐落的余晖里,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骇人神色,只晓得他在濒临崩溃的边缘。
陡然,他一掌劈断缺了腿的小木桌。
随着四散的木屑灰层,他所有的耐心在这一刻消失殆尽。
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,迫切地想要找到当年伤害他的人!
他一把掀开她的帷帽。
“你到底是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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