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人而言,官府来抓人,却是程度堪比山崩地裂之人。
找人容易,不足半日,那随扈们便抓了三位俱备断指特征的村人来,一位打更敲锣的更夫,一位收割稻草的庄稼汉,一位打鸟的屠夫,三人都是年值壮年之青年。眼下,这三人心惊胆颤地被随扈押着,直愣愣地立在村头处所搭着的竹篷之下,额角冷汗直下,谅是大气也不敢出。
伞篷是景桃临时要求搭建的,她不打算把嫌犯们正式带回衙门勘验,一则消耗时间,二则会加重无辜村民的心理负担。在尚未调查出山鬼真正的身份时,她不打算打草惊蛇,以免投鼠忌器。
三人被带到景桃面前,景桃一边暗自打量他们各自的身量,一边让他们分别伸出手,这是三人赶巧都是断了左手食指,理由却是参差不齐。更夫说他的天生左手便只有四根手指,庄稼汉说他的食指是在一次出工砍柴时不慎被镰刀砍伤的,屠夫则说他的手指是被摔断的。
不论是先天遗传,还是被砍伤、被摔断,跟被咬断的手指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和伤创都绝不会一致。
景桃让林甫备好那一根指骨,她逐一拿骨去验兑每个人的伤势。更夫的手没有创口,庄稼汉左手的食指还剩下小半截,屠夫的手折裂痕迹鲜明,没有齿痕与多余的疑痕——综上所述,眼前这三个人的断指之况都不符合被咬下时的创口,暂时都可以排除嫌疑。
只是,林甫出于职业习性且多问了一句:“昨夜夜间申时到亥时这一段时间,你们各自在做什么?”
屠夫先道:“那个时间我在照顾我老母,她身体不太好,而我姑母在厨灶之间熬制药材,她们都可以为证。”
景桃点了点头,看向庄稼汉。
庄稼汉挠了挠脑袋:“我昨晚很早就睡下了,我的妻儿也很早就睡,我们一家一般都睡得比较早。这个住我邻家的郑大娘能为证,我们两家挨得很近,我们这边有什么动静,她那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”
景桃边听,边低声吩咐林甫去调查一下庄稼汉邻家的情况,验核他之所述是否属实。
然后,便是更夫道:“我一整夜都在绕村巡逻,到了点便打更敲锣,只是那时候村中的人都睡歇下了,无人能为证,也只有夜行的阿猫阿狗都替我作证。”
听闻“一整夜皆在巡逻”一句话,景桃的眸微妙地闪烁了一下,追问道:“那一夜,你巡逻之时有没有留意到一些可疑的人?”
更夫还不知道山鬼攻袭官衙之事,只觉景桃的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,呆怔地重复她的问题:“可疑的人?”
景桃审视着更夫的神态,换了个问法,柔声地道:“就是村中发生了一些原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之类的,哪怕事情再小,再微不足道,都可以讲出来。”
更夫思忖了一会儿,忽然想起了什么:“昨晚确乎生了一桩很奇怪的事。我昨夜巡逻打更之时,约莫是在村长家的猪圈附近看到了一个人,那个人鬼鬼祟祟的……”
“你看清那个人了吗?”景桃闻言,不自觉呼吸一紧。
“那个人好像是——”更夫若有所思地把视线看向近侧的庄稼汉,忽然放重了语气,“老徐家的长女阿蝉!”
被称作老徐的庄稼汉一听急了:“你胡说什么,我们一家人昨晚很早就睡了,我们阿蝉哪里会三更半夜去村长猪圈!”
他想要跟那个更夫理论,但左右双臂却适时被身后的随扈紧紧架住。
“我还特意上前想去问她为何夜半在此,但她一转过身,却差点把我吓死!”
更夫心有余悸地道,“阿蝉手上满是血,嘴里还中邪般的叨念着‘杀人了’‘杀人了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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