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邵张嘴刚想说什么,陆延回定定的眼神,忽仰头,又问“顾公和父亲都说世家应该善待百姓,可为什么我们宁可拿肉粥给老鼠吃,都不给百姓呢”
这问题比上一个还要一针见血些。
这些传统的祭祀传承数代,仪式本身已超过了许愿的本意,诸子时代传下来的旧典
他镇定自若地假咳一声,目光淡扫,分豪不乱道“谁说的我们不仅不供老鼠,还要除了这鼠患”
陆延本也只是问问,万没想到顾公居然如此认真,一时也瞪大了眼。
“怎,怎么除鼠”
“淮南万毕术曰狐目狸腊,鼠去其穴。”
昏昏烛火跃
他额下微汗,终于
话没说完,其余三人皆以谴责的目光看向他。
陆延忍不住义愤填膺“狸、狐、猫帮我们抓老鼠,我们却杀害它们,这不是恩将仇报吗”
顾邵讪讪地缩回了手。
这法子的确太残暴了,若不是面子使然,他早就摔书了。
孙尚香轻轻地剜他一眼,将那书卷合拢,放
陆延听得有趣“我也听阿娘说过,摘了真的会打掉碗么”
顾邵不服气地拿胳膊肘暗推了推李隐舟,眼角不住地瞄他“行么”
已是不惑之年的人了,却比五岁的陆延还幼稚。
李隐舟唇微哂地勾起,摇了摇头,正经其事道“也不可,打碗碗花药理类同白头翁,其性不如白头翁不说,若碾碎取液,也容易被儿童老者不甚接触眼耳,则易生溃疡,甚至中毒。”
白头翁虽可用来灭鼠,但其强烈的刺激作用同样可作用于人,尤
一连否决两案,陆延脸上也露出挫败之色,他细细的眉头紧蹙着,眼神沉浸,越
顾邵半真半假地道“此事恐怕得请教子瑜,明日我下帖请他来,可好”
陆延压根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。
那秀气圆润的眼眸忽然一闪,苦思中的小孩轻呼一声,仰脸看向三个大人,不卑不亢地道“我有办法了”
孙尚香颇不信地低头看他“哦”
顾邵也眼带怀疑“说来听听。”
陆延挺直了腰,背手
他历历道来“鼠有洞窟,而成鼠患,既然我们对付不了它本身,不妨从源头入手,备好罗网
小小的年纪,颇会战术兵法。这一招打草惊蛇与关门捉贼并用,听着还真有几分可行的道理。
顾邵眉头一抬,刚想反驳,见李隐舟目光含笑,却微摇着头,示意他不必多言。
孙尚香一眼瞥见二人交汇的视线,顿时会意,勾起一抹浅淡的笑,抚掌道“这办法好,就听阿延的。”
十五的夜空,明朗极了,孤月高悬,寒星疏朗,皆落成满地霜白。一片寂寂光华中,唯闻大江酣眠般的波声遥遥
安静明朗的夜色中,忽传来一阵接一阵惊呼的声音。
“不好了,走水了”
“东边冒黑烟了,快知会衙门,取水灭火。”
“这灯会都还没开呢,怎么忽然就走水了究竟是谁家出了事情”
喧嚣迅速卷过街头小巷,闲歇下的街坊纷纷探出头来,瞧着那浓烟起处的一角。
怎么瞧着,像是
都督陆府
“咳咳咳咳”
此刻,众目所向的陆府正卷着黢黑烟尘,满府上下
他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小娘,顾公李先生少,少主“
老管家眼前一黑。
陆延顶着张烟熏火燎的小脏脸,颇愧疚地擦了擦自己的手背,这才伸手扒拉扒拉自己凌乱的头
“您别告诉阿娘。”他拉住踉跄的老管家,小小声道,“我本是想拿家里试试看,能不能除去鼠患,没想到老鼠和兔子一样,也是好多洞穴的,就,就”
就差点把自己家点着了。
所幸李隐舟一行早猜到结果,泥沙湿土都备上了,火苗还没窜出来,便被一抔土压下了下去,只升起滚滚的烟烬,让全府上下都受了一惊。
如此折腾一番,小陆延也知道这聪明计未结合现实,根本行不通。
眼见夜越深沉,他们对鼠之大患却依然束手无策,陆延抹了抹脏兮兮的小脸,颓败地鼓起脸颊,眼神低低垂着。
顾邵伸手戳戳小家伙鼓鼓的腮帮子,笑得真心实意“胜败乃兵家常事,这就服输了”
陆延摇摇头“不是。”
只是父亲七岁便能设计劝服陆康公废除禁火令,他却连一个小小的老鼠都对付不了,这裸的差距当头一击,顿时将他鼓起的一腔勇气都敲碎了。
母亲说,延是延续。
可他这样的人,又怎么能延续陆家的辉煌呢
小陆延喉咙一哽,克制着没哭出声,抽噎着自言自语“若是父亲,他会怎么办呢。”
“伯言”孙尚香半蹲下来,想起那久远的庐江古城,唇畔勾起一丝怀念的笑。
她搭下眼帘,瞧着垂头丧气的小家伙,轻柔道“阿延,或许你比不上你父亲那样聪慧,但有一点,你可比他小时候强多了你知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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